中国古代文明是独立于西方文明发展起来的文化体系，套用西方的知识体系解释中国历史是有问题的。

不能以西方的国家理论来认识中国多民族国家的历史。海外中国学专家在看待中国历史时，很自然地将汉族统治的王朝和元朝、清朝加以区分。“新清史”学者关于“内亚”、西域少数民族、藏传佛教的概念有不少问题。例如，他们将清朝统治下的汉族和满族、蒙古族、藏族刻意加以区别。之所以如此，从根本上说，是没有正确认识中国历史上多民族融合的历史进程。美国学者欧立德提出的“清代不是中国”、“中国只是汉人的国家”、“乾隆不是中国统治者”等观点就大成问题。汪荣祖对这些观点进行了批评，认为“新清史的主要论点，欲颠覆并不存在的中国中心论，意图切割满汉减缩中国，但全不能成立，反而透露西方学术的霸权，甚至隐含质疑中国既有疆域之阴谋”。中国学者在研究海外中国学时，需要站在自己学术的立场，清楚了解海外中国学话语产生的背景，避免盲目跟随。

不能以西方现代学术术语来解释中国文化。中国现代学术概念不少是直接从西方或日本学来的。例如，“宗教”（religion）概念最初的含义是，只有一神论信仰的才能称为宗教。这个传统来源于利玛窦，他在《耶稣会与天主教传入中国史》一书中，对中国宗教的介绍只提儒、释、道三教，并将“三教合一”判为“中国人的全部迷信”。同时，他将中国民间俗信，如择日、选时、生辰、算命、相面、星相、占梦、家神、风水等，全都贬斥为“迷信”，一概排除于“中国人的宗教信仰”之外。在这种情况下，就无法对在中国长久存在并有广泛影响的民间宗教和民间信仰加以研究。当代中国学术的学科体系及其基础性概念是在移植西方学术概念基础上形成的，这些概念有些适合中国文化的表达，有些则完全不适合。因此，不仅要与海外中国学界展开对话，更为根本的是，如何在合理吸收近代西方学术体系与概念的基础上，重建中国学术体系。

作者单位：北京语言大学。

来源：（原题《对话与反思：再论建立批评的中国学》，摘自《史学理论研究》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