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张玉瑞：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

【关 键 词】华盖公司；作品水印；作品权属

【收稿日期】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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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樊彦芳

美术作品上的水印，是对数字化的美术作品，打上文字、图案，进行标记。水印是一种技术手段，其产生著作权问题，起因在于某些图片网站，用水印证明自己对图片拥有著作权；同时将水印作为权利证书，用于起诉他人侵权。

目前较有代表意义的，是美国华盖公司、中国华盖公司用其网站图片上的水印作为权属证明，进行诉讼的情况。

看维基百科对美国华盖的介绍，中文、英文是二个版本。中文内容很简单，华盖绝对称得上是图片、视频版权授权的国际大公司，在纽约证券交易上市，有8千万张图像和插画，还储存有超过5万小时的录像。

英文版的介绍就丰富多了，印象深刻的是自1997年以来，公司发生十多起令人眼花缭乱的所有权变动，尤其对其他公司，包括同样重量级竞争对手的并购。这说明美术作品授权、销售，是非常有利可图的新兴事业。公司版权储备库越大，市场占据份额就会越高。这样的公司进入中国，一定是因为中国市场的欣欣向荣。

中文介绍所没有的，是美国华盖"版权维权产生争议"内容。说自2008年开始，华盖公司的维权方式就被非议：别人是向目标对象发律师函件，要求停止侵权，否则起诉；而华盖公司则是直接要求一笔令"目标对象"感到比较受伤的赔偿，否则起诉；目标对象的感觉是好象是被敲诈。又有人披露自己一旦认真起来，请了律师，华盖就收兵了。2012年9月时, 美国联邦法院已无华盖新案件的公开报道。

华盖来中国了。据说将目标对象的业务，外包给专业公司或律师事务所，对诉讼成果给予利润分成。争议比较大的是，华盖对照片上加的水印，是否能作为权利证明，无须进一步证据。

在照片上加盖水印，在法律上是一种保护版权的技术措施，指对于作品用技术标记，来表示作品的来源。这种技术措施本身，受到法律保护，即未经许可从作品上去除水印，违反版权法。但是我认为除非加盖水印者特别说明：对水印承担一切著作权法、刑法上有关署名的责任，否则水印不能等于作品的署名，不能直接用来推断作品归属。原因是我们的社会，并无"加盖水印，就等于主张是著作权人"共识和习惯。按照我国著作权法，"制作、出售假冒他人署名的作品的"可以构成犯罪，并追究刑事责任。如果水印直接用来确定权利人，那么执法者首先以判决、判例形式明确：加盖水印错误，有刑事责任。这样促使大家像"对某一财产，声明主张权利，若与事实不符，则要构成诈骗"一样，严肃对待水印。

在实践中有多种原因，可以加盖水印，如自己拍摄的照片，加盖水印；在别网上找到的照片，放在自己网上，加盖水印；认为自己推荐的照片，有艺术品味，加盖水印等。其中只有第一种情况，加盖水印是著作权的初步证明。水印可以用来起诉，但要胜诉，则仍然要有合理的证据，证明的确是著作权人。

像华盖这样的大公司，在中国维权有资金、人才上的有利条件，对国外的证据也相对容易取得。所以在诉讼中，对自己主张的版权，应通过律师，向法院清楚证明来龙去脉。这时法律的要求，也是大公司的责任。

《著作权法》第十一条第四款规定"如无相反证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为作者"。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七条中规定：当事人提供的涉及著作权的底稿、原件、合法出版物、著作权登记证书、认证机构出具的证明、取得权利的合同等，可以作为证据。在作品或者制品上署名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组织视为著作权、与著作权有关权益的权利人，但有相反证明的除外。

笔者认为"如无相反证据"应当是法律适用的最终结论，即综合全案证据，根据高概然性原则（优势证据原则），得出的最终结论；而不是确立署名的至上标准，可以干净彻底地屏蔽其他证据要求。

图片网站并非自然人，而是一个法人单位。图片网站上的大量图片，其权利可能有著作权法上不同类型。网站在图片上加盖水印，如果如其所言，是其署名，那么图片就应属于下列作品。

1．自然人的非职务作品，经济权利转让给了网站，以转让合同为证。

2．自然人的非职务作品，经济权利许可给了网站，以许可合同为证。

3．自然人的对该网站的职务作品，网站有三年内的独占使用权，以雇佣合同、劳动合同为证。

4．网站的"法人作品"即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意志创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承担责任的作品；以雇佣合同、劳动合同和法人或其他组织的投入为证。

5．该网站从其它网站、公司购买了经济权利、接受了经济权利许可的图片，以购买、许可合同为证。

同时以上各个类型的作品，都应当有原始创作证据，包括可能的著作权登记。这种原始创作证据要求，应当是合理的，不应当是过分的，因为某些摄影作品在创作过程中，并未注意到法律上的证据要求。但原始创作证据，又是必需的，即使没有充分证据，根据优势证据规则也可以确认权利。

版权诉讼对权利证明的要求，不比一般的不正当竞争案件，像诺贝尔用于瓷砖，即使诺贝尔与公司没瓜葛，但诺贝尔瓷砖产生了商誉，别人假冒诺贝尔瓷砖，公司作为权利人，可以起诉不正当竞争行为。照片的版权则不同，版权是照出来的，不是用出来的；没有版权，即使使用100年，也不会取得版权。

如果没有原始创作证据支持，将水印一律视为署名，在图片网站是法人单位情况下，非常容易造成后续的权利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