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法律人的“水德”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法学院院长 莫纪宏 

（2021年10月15日在中国社科院大学法学院2021年秋季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尊敬的高培勇副院长、胡云腾大法官，各位领导、老师、同学和来宾，大家下午好：

最近若干年，在大众传媒界开始时兴流传一流大学法学院院长在开学典礼或毕业典礼上的致辞。作为法学所所长，我刚刚接任社科大法学院院长不到两个月时间，已经是第二次在开学典礼上致辞了。

上次是2021年9月23日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2021年秋季开学典礼上的发言，题目是“要认认真真地关注你身边的每一个细节”，据说在新生中引起了很大反响。因为很少有法学院院长用讲故事的方式来作开学典礼的致辞，虽然其中隐含了深刻的哲理，但离大家所期望的高大上的“干货”还有点距离。今天在社科大法学院2021年秋季开学典礼上，我打算讲点深奥的，算是显摆一下作为法学院院长肚子里储存的一点墨水。

我今天致辞的主题是法律人的“水德”。什么是“水德”？对于很多新生来说，可能是“一头雾水”。“水德”肯定不是“水货”的意思，是从道德祈求和人生境界角度来谈谈法学院的学生应当达到的人生境界。

孔圣人在《论语·里仁》里说：“德不孤，必有邻。”什么意思呢？就是有道德的人是不会孤单的，一定有志同道合的人来和他相伴。法律人就是这样一个群体，大家通过“法律”这个东西聚在一起了，也就是佛教所说的“法缘”。那么，把我们法律人聚集在一起的“法律”为什么会“德不孤”呢？仔细分析一下“法律”所具有的德行，就不难得出答案。

中文法字，在西周金文中写作“灋”，与其它汉字一样，是一个绝妙的意象丰富的象形文字。汉代许慎《说文解字》说：“灋，刑也。平之如水，故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灋由三部分组成：氵、廌、去。氵，平坦之如水，一说喻示法象水一样平，是为公平、公正；一说将人犯置于水面凛（lin）去。廌（音zhi），神兽。《说文解字》说：“解廌，兽也。似山羊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象形从豸(zhi)者。凡廌之属，皆从廌。”既然汉字的古文字“法”其中蕴含了“水”的特性，那自然，“法”就有了“水”的“品德”，也就是说“水德”了。所以，我们法律人都应当具有象水所具有的基本品德。那么，“水德”的内涵都有哪些呢？我考察了一下，以下三个方面的“水德”是我们法律人要牢记和警醒的，因为“水德”能照亮我们自己，让我们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究竟有什么德行。

一是，“上善若水”。《道德经》第八章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上面这段话说什么呢？就是说，如果我们具有了“水德”，就是“上善”之人。所以，我们法律人要引以为豪啊，我们在芸芸众生中属于“上善之人”。所以，要一辈子做善事，不做坏事，否则，对不起我们法律人这个称谓。

二是，“盈科之人”。《孟子·尽心上》：“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孟子·离娄下》：“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上面孟老夫子讲什么“盈科”“盈科”的，不会是替盈科律师事务所打广告吧？其实不是，孟子讲的是“水德”，也就是说，水在行进中，都是先填满坑坑洼洼、沟沟坎坎，然后再往前走。所以，不做“盈科人”妄为法律人。法律人就是要盈科，要甘心为下层和低处的人服务，以平等精神携手共进。“盈科之人”就是“团结和谐奋进”的社会精英。因此，法律人“不盈科不行”。

三是，“洪水滔天”是苗族神话传说，出自《苗族史诗·洪水滔天》。既然法律人的品德从水性，水有 “公平”、“盈科”特性，但水多了也闹心。“洪水滔天”就会“水淹三军”，“水患横流”就要“大禹治水”。古今中外不乏人类社会早期出现多次大洪水的记载。水虽然有“上善”“盈科”的品德，但是，任由水“上善”“盈科”，就会导致物极必反、水多为患。所以，作为法律人要当心，不要在别人面前处处充当正义的化身，要做事有度，否则，法律人就会成为人民公敌、社会公害。事实上，法律人知法犯法的本领最高，对于不懂法的人来说，犯法没有、违法的程度、犯罪的危害性等等，这些法律问题都没有什么概念，你把他枪毙了，他也是屈死鬼，不明不白地死了。法律人就不一样了，知法犯法，就彻底失去道德底线了。所以说，我们法律人要比不学法的一般人更要懂得尊重法律，做到知行合一。

好了，关于法律人的“水德”故事今天就讲到这儿。我之所以要用“水德”来形容法律人的品行，并不是要鼓吹“天人合一”，而是要求各位同学在踏入法律大门之初就要保持高度的清醒。要认真地守护法律人的“水德”，不要让“水德”变成“水灾”。我们要永远成为“上善之人”“盈科之人”，不做人民的公敌和社会的害虫。

希望每一个同学以法律人的“水德”共勉。欢迎大家传播。我宣布：我自愿放弃这篇致辞的任何知识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