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宣布，因新冠肺炎疫情严重，香港特区第七届立法会选举推迟1年。香港特别行政区立法会换届选举的原定时间是9月6日。此前，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谭耀宗、立法会议员何君尧等也曾建议，政府应考虑因应疫情，将9月的立法会选举推迟举行，而这项决定的决定权依法由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享有。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7月31日发表声明表示，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鉴于新冠肺炎疫情蔓延的严峻态势，决定推迟第七届立法会选举，这体现了对香港市民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高度负责的态度，十分必要，合理合法，中央政府充分理解和支持。

“香港的当务之急应是处理好疫情的防控工作，以保障市民的健康为施政首要考虑”，港区全国人大代表陈亨利日前发表文章指出，根据政府公布的选民登记数字，投票日预计会有近300万人在“全港周街走”，前往各票站排队等候投票。人群聚集，势必对防疫造成巨大压力。而且，受疫情影响，居于内地或海外的港人更是不能顺利返港投票。长期居于海外的港人总数达126万，即使只有部分人士返港投票，也是数以十万计。他认为，若因为隔离措施而无法或不便返港投票，不但损害了这些人的政治权利，更损害了选举的公平性。因此，推迟选举是为了防疫保民的大局，也是为了保障参选人、投票人的政治权利，确保立法会选举公平公正。

这种主张很有代表性。香港研究协会近日所做的一项意见调查发现，五成半市民赞成立法会选举延期；对于延期的时长，四成一表示1年，一成三受访者表示3个月，一成二受访者表示半年。值得注意的是，55%的受访者表示对9月立法会选举可在公平环境下举行“无信心”；若9月初时每日确诊数字维持100宗以上，超过一半受访者表示不会去投票。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大流行的确改变了大多数国家的政治生活。中国今年的全国两会就推迟了两个多月，许多国家的国会停摆，普遍性国际组织如联合国也取消了绝大多数国际会议，至今难以恢复正常。东京奥运会不得不延期1年。在抗击疫情、保障生命权和健康权的大背景下，在法律允许的前提下调整社会高参与度的重大工作安排是不得已的事，也是立足实际、符合相关法律制度的宗旨与目标的。

据选举系统国际基金会（IFES）表示，截至7月28日，初步统计已有63个国家和8个地区的109场选举活动被推迟，包括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德国、瑞士、捷克、奧地利、巴西及印度等国。英国东英吉利亚大学政治和公共政策教授托比·詹姆斯表示：“推迟选举听起来是反民主的，但实际上，在这些特殊时期举行选举，可能会在某些方面破坏民主进程。”在疫情大流行期间举行选举，最直接的后果是会导致选民投票率过低，这直接损及选举的普遍性参与。在投票方式上可供替代的方案是通过邮寄或者线上方式投票，但是其公正性是难以保障的。投票的真实性是选举的核心和关键，邮寄或者线上投票容易被干扰，难以有效监督或者规范操作，可能违反投票人自由和真实表达意愿的选举权利。

因为疫情严重，英国早在今年3月中就宣布将地方选举推迟1年多，其中英格兰地方选举由原定的今年5月推迟到2021年5月进行。加拿大将原定今年5月举行的市政和省级选举推迟至明年5月举行。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地方选举被推迟了1年，市长及地方议员仍需在任期届满后继续工作12个月。7月3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社交平台发文建议推迟美国总统大选，但面临来自民主党和他所在的共和党内部的关于这一建议正当性和合法性的质疑。可见符合法律规定是推迟选举的前提和基础。

疫情防控任务艰巨的情况下，较短时间的选举延期能否使选举如期、顺利举行，是一个现实的挑战。而且如果延期期间过短、导致反复修改选举日期，影响的是公信力和公众及参选人的心理预期和日程安排，会产生诸多不便。多个国家、不同地区延期1年的时间幅度是合理的。

今年3月2日，斯里兰卡定于4月25日举行新一届议会选举，由于疫情，斯里兰卡选举委员会先是在4月20日宣布将选举推迟至6月20日进行，6月10日再次决定将议会选举投票日期推迟至8月5日。

玻利维亚原定于今年5月3日举行全国大选，选举新一届总统、副总统、参议员及众议员，但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国大选日期推迟为9月6日。由于疫情日趋严峻的现实，玻利维亚最高选举法院7月23日宣布，该国大选将推迟至10月18日举行。

六年一度的市镇选举关系到法国每一个行政区，是法国民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因为疫情推迟选举的方案曾遭到法国右翼党派强烈反对，法国总统马克龙也曾在3月的公开讲话中表示“要保证民主生活的连贯性”，不会推迟市镇选举。但是疫情汹涌，不以个人或者政党的意志为转移。最终，法国不得不决定，将此次选举第二轮投票推迟3个月至6月。事实证明，推迟是对的，但是推迟的时间并不够长，因为疫情的防控任务比想象的更艰巨。由于疫情，人们的出行等受到限制，导致这次选举的弃权率创历史纪录，达到60%。这对本次选举结果产生很大的影响。

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针对疫情影响作客观评估，并尽快公布了立法会选举推迟1年的决定，让各政团及有意参选人士作出相应选举部署，正是为了确保选举以公平的方式举行。这彰显了特区政府的政治智慧，是立足实际、科学对待疫情、严肃对待立法会选举和公民政治权利的施政表现。

作者：柳华文，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际法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来源：《光明日报》2020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