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学校举行了毕业典礼。在会场隔壁房间，我作为毕业班的班主任和法硕办的几位老师一边听着外面传来典礼上的乐作钟鸣，一边为同学们制作学历学位证书，打包要寄送的毕业材料。当我贴上了你们毕业证上的每一张照片，当我用刚学会使用的钢印将你们的笑容与毕业证书凝结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心里没有一点准备，你们就这样悄悄地毕业了。

有同学在班级群里说我要不要对同学们说些什么，我本来是没有这想法的。我带你们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班主任，有人说“二胎当猪养”，真是过来人的心声。第一次带班毕业时，我也没特意对你们的学长学姐说过什么，总觉得这样做有点矫情，而且也未必有人会当真。经过学校与法学系的毕业典礼，校长、系主任、导师代表、校友嘉宾的致辞纷至沓来，我再多说恐怕你们也只会审美疲劳。但是，看到你们喊“一哥辛苦了”，想到有些人甚至可能这辈子都不再有机会相见，心里便开始不舍。说不清是不舍你们，还是不舍自己这三年还算年轻的时光，抑或兼而有之。

我自己上大学之后，本科、硕士、博士毕业过三次。说实在的，那时候有点没心没肺。因为每一次毕业时，都会马上开启新的研习之旅，兴高采烈地期待下一段新生活。离别的伤感是几乎未有。用你们的话说，算是有点渣。而今的你们，由于疫情的原因，真是遇到了史上最难毕业季，在证书签发之际，我们已有半年未见，我也一眼都不敢去看所谓的“就业率”。念了十一年大学，又工作了九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还存在着这样一种毕业的情势。可我发现在这种所谓“见证历史”的时刻，你们确实成熟了，虽然内心似乎也会不安焦虑，但我看到更多的是从容面对，不蕴不愆。社会与现实真的是会给人以最深刻的教育，并使人快速成长。

你们入学以来的三年，大事不断，尤属本次疫情极大突破了承平日久的人类想象，我也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与你们告别。回忆三年前入学不久，我们班级在学校附近的东北菜馆聚了一次，因为有事，我提前走了，还有点愧疚。当时我就想着，我们毕业的时候，也要像这样再热热闹闹地大聚一次，开开心心地送一送大家。今年六月初，随着北京疫情响应降至三级，学校做了充分准备，迎接同学们返校。我也乐观地以为在毕业前能够见上一次相俟已久的彼此，至少可以弥补些许这半年来留下的遗憾，但也终究未能实现，确实心有不甘。

我尽力回忆这三年与你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其实并没有什么精彩与特别难忘之处。我想我的这份平庸，需要感谢同学们对我工作的配合。更重要的是，有了班委同学为大家的辛勤付出，我才可以放心。他们真的太让人放心了，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有了他们，我们真是可以像纨绔子弟一般各玩各的，不需操一点心。恭喜你们开学没几天，就很聪明地选出了能够真正为自己服务的人。普通人平安顺遂的一生，往往毫无波澜。但是在这顺遂的背后，其实有很多人为我们服务。大家在舒适圈享受生活的时候，我想特别提醒一句，这样一份优哉的日子，并非理所应当。正是有人舍弃了自己的闲适，才成全了你们的自在。如果你懂得这个道理，也许日子会过的更加怡然自得，也更容易收获自己的幸福。

中国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说到这里，我并不想祝福大家能挣多少钱，能当多大的官，能作出多么大的成绩，这些都是你们自己拼搏努力的结果，与我的祝福毫无干系。但我真的希望各位经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面对纷纭复杂的局面，可以有自己理性独立的思考与判断，不迷茫，不恐惧，不骄傲，不倦怠，能够将自己当下面临的情形与这辈子漫长的人生结合起来，有所感悟和体认。这会成为你信心的源泉，并使你成为亲人的依靠、国家的希望。

最后，我期待能有与同学们再会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喝酒、吹牛、开怀大笑。

2020年7月10日夜草就

你们永远的一哥  

作者：王帅一，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