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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与任何民族相比,中华民族都更不缺少勤俭的智慧,但也从不缺少因穷奢极侈而身败国亡的案例。商纣因酒池肉林宴游恬嬉而败,周武以节俭德化而胜;文景以简朴养民而治,晋武以骄奢淫靡而乱;隋炀以穷奢极欲而亡,贞观以清俭爱民而兴。俭朴既是古代王朝为政之德的风向标,也是其兴衰枯荣的晴雨表。而其中之关键,就在君主和朝廷本身,也即政府自身是否在勤俭上有所作为。
然而知易行难。古今中外,欲清廉俭朴,反对贪腐浪费的多,但实际上能一以贯之地推行下去的却少。因为推行清廉俭朴从来都需要强大的国家能力,它本身也体现一个国家的治理水平。故而,反对奢腐浪费,厉行简朴节约,就不仅体现政府清廉克制重民爱民的为政德性,更体现其机制优良、政策有效的治理能力。因为,它意味着这个国家能够克制自身、约束官员、革除弊端、不断创新。
也正因为如此,我国当前部分政府和官员及社会上广泛存在的奢靡浪费才值得认真警惕。长期以来,修建豪华楼堂馆所、坐豪车、吃豪宴、豪华游,办豪华婚丧、开豪华会议、办豪华庆典或研讨会甚至公款豪赌现象一直屡禁不止,仅全国政府机关饮酒量就相当于每年喝掉一个“西湖”,政府三公费用居高不下,甚至超过国防经费。以至于有识之士惊呼:我们有“全世界最昂贵的政府”,是“全世界行政成本最高的国家”!而这还只是显性的浪费,每年因为部分政府和官员决策失误而导致的浪费更为隐蔽,也更为惊人。大拆大建、政绩工程,屡见不鲜,有人认为“因领导人决策失误带来的巨大浪费,比装进个人腰包更严重!”甚至说“决策失误才是最大的腐败”。比如,名噪一时的“三峡明珠观光塔”,耗资巨万的南通新火车站,厦门的高崎联检大楼,都是领导拍拍脑瓜,数千万甚至数以十亿的财产付诸东流的例证。民间的浪费也不容小觑,灯长明,水长流,婚丧嫁娶大操大办,烟花柳巷一掷千金,大排量轿跑车爆炸似增长。就连号称天子骄子的大学生也不例外,如果按照2009年底数据、全国大专以上在校生总数量2860万人计,每年大学生们倒掉了可养活大约1000万人一年的食物。如果不尽快抑止贪靡浪费,不管是能源、环境,还是水资源与食品,我们都将面临更大的危机和压力。同时,更重要的是,它们还意味着我国的治理能力正在遭受着严峻的考验。
奢靡浪费必有贪污腐败,也意味着贫富分化。新中国刚成立,毛泽东主席就指出,“贪污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要使我国富强起来,需要几十年艰苦奋斗的时间,其中包括执行厉行节约、反对浪费这样一个勤俭建国的方针。”党的十七大“倡导勤俭节约、勤俭办一切事业,反对奢侈浪费。”中央提倡,“以艰苦奋斗为荣,以奢侈浪费为耻”。“执政党的党风关系党的生死存亡”,在此情况在下,种种奢侈浪费已构成了对党风党纪和国家分配制度的严峻挑战。
巨额的决策浪费,说明我们还未在法制层面建立健全领导干部决策失误负责制;豪华楼堂馆所的修建及产权交易、工程建设、经营性土地使用权出让、政府采购中的贪污浪费和国有资产流失,说明我们的预算、政府采购和招投标制度还远未完善和细致;而大量的贪污腐败奢侈浪费及三公经费的不断增长却很难问责,说明我们在审计、统计、监管上仍然缺乏完善的机制和有力度的执行;而老百姓依然对政府三公及基本建设支出一头雾水,无法置喙,则说明我们的依法行政、信息公开、透明政府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言以蔽之,为了预防和抑止奢靡浪费,无论是公民参与、透明政府,还是严格监管、切实问责,国家治理的各个相关方面都亟待改革和完善。
当三次获得普利策奖的美国著名作家弗里德曼从北京飞回华盛顿,从二十一世纪现代机场重返二十世纪老旧地铁的感觉和返家马路上的坑坑洞洞使他深受打击时;当阿尔温德•苏布拉玛尼在其影响巨大的新书《黯然失色》中感叹在中国经济地位主导的阴影下生活时,却不知因取得了二十世纪最辉煌经济成就而如日中天的中国已经未富先奢,正笼罩在贪靡浪费的阴影下。“奢糜之始,危亡之渐”、“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在改革关键期,但愿富有勇气和智慧的中华民族能够创新治理机制,改革分配制度,树立清廉政风,抑止贪靡浪费,以高超的治理水平跳出历史的轮回。
原刊于《法制日报》2012年4月24日第7版,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