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聚焦：“老板公务员”双重身份的立法关注

河北省清河县、吉林省江源县40多名破格选拔的私企老板当上公务员后，多数没有放弃原来的企业经营权或仍在企业兼职，同时拥有“官”和“商”双重身份。当地对这种“老板公务员”现象褒贬不一。党政领导干部和企业经营管理者交叉兼职的问题，亟待在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中
    认真研究并提出解决的办法。党政领导干部和企业经营管理者交叉兼职，已成为当前干部人事工作中的一个热点问题。《瞭望新闻周刊》记者最近在河北省清河县、吉林省江源县采访时发现，近十年来，两地共将几十名私企纳税大户破格提拔为副科级公务员，且许多为县机关部门或乡镇的副职等实职；他们担任较重要领导职务的同时，多数还在企业交叉兼职。一些人为这种打破人员流动所有制障碍的探索叫好；也有些人认为，这些“老板公务员”官商不分，兼有机关领导干部和企业经营管理双重身份，显然违反现行的干部人事制度。接受采访的有关人士建议，国家应当完善有关政策规范好这些体制外人员进出体制内的通道，抓紧研究“交叉兼职”问题并提出解决的办法。
    
    私企纳税大户“奖励”当公务员
    
    河北清河县私营经济发达，为鼓励所在地企业多纳税，这个县有个不成文做法：私企老板连续3年累计纳税超过100万元就可以得到一个副科级干部职务。到2001年，3年累计纳税100万元的税额又提高到600万元。据最新统计，目前至少有近十位私营企业主到清河县法院、劳动局等部门担任了领导职务。
    
    来自孙庄乡三十里村的张立栋过去一直是经销硬质铝合金的个体户，生意红火。后来，完成纳税任务的他虽然只有初中文化，却被奖励到县工商局任挂职副局长。1998年工商系统垂直管理后，“离开”工商队伍。1999年，同样因为纳税成绩“好”，他又被奖励到县法院任院长助理，2002年任副院长。同张立栋类似，私营企业金都铁合金厂厂长孙玉华因为是纳税大户，1995年就被奖励任县劳动局副局长。
    
    吉林省江源县从1993年也出台政策：凡年利税或扭亏50万元的私营企业主可直接录用为副科级公务员。不过，与河北清河县不同的是，这个县是将纳税大户作为“乡土人才”使用，以弥补当地党政人才的不足。这十年来，先后有25个农民身份的企业主被提拔为副镇长。
    
    在当地素有“页岩瓦大王”之称的王克琦，是第一批被破格提拔为副镇长的企业主。1993年，他经营的石人镇第一页岩瓦厂利税超过50万元，只有小学文化的他被提拔为石人镇副镇长。对此，王克琦说，自家祖祖辈辈是农民，靠创业当了国家干部，也算“祖坟冒青烟”了。后来，在上级党组织的教导和帮助下，他渐渐意识到作为农民的“父母官”就得想法给农民办事，目光要瞄准发展全镇的页岩瓦产业。实际上，副镇长这个职务恰恰给了他一个实现“抱负”的空间，因为跟一些部门洽谈项目，副镇长比私企厂长“有面子”得多。
    
    “私企纳税大户被选拔为公务员虽然是一种破格使用人才的探索，实现了体制外人员向体制内的流动，但依然没有摆脱‘官本位’思想束缚。”吉林江源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王树平说，在农村人们非常看重国家干部这个头衔，如何提高私营企业主积极性，并为政府所用？办法很多，但就目前农村的实际，只有破格录干才最具吸引力，党委、政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对“老板公务员”褒贬不一
    
    据了解，清河、江源两县众多的私企纳税大户被选拔为公务员后，多数都担任一定实际领导职务。当地干部群众对这些“老板公务员”褒贬不一。
    
    在吉林省江源县，那些破格使用的私企老板是作为发展经济的“土专家”来使用。石人镇党委一位负责人说，王克琦当副镇长，镇里获得了一个难得的人才，从而带动了一项产业的发展。为发挥王克琦在页岩瓦经营方面的特长，镇里安排其主抓全镇的页岩瓦产业发展，以他个人的第一页岩瓦厂为龙头，将页岩瓦生产培植成当地的支柱产业。王克琦上任后，带领技术人员三下山东淄博学页岩瓦生产新工艺，鼓励本乡农民投资办厂，自己则担任技术顾问，为新建的页岩瓦厂写可行性报告，先后无偿将本厂20多名管理和技术人员派到新厂指导、培训，年培训200人次。目前，全镇已经建立17个页岩瓦厂，年利税达1000多万元，成为全县1／4的财政收入来源。政府拿出一个副科级编制，每月支付800多元工资，得到的却是一个响当当的人才、上千万元的收益。如果不是这样，王克琦个人可能成为亿万富翁，但不会为政府做这样大的贡献。记者采访当地一些群众时，他们大都认为，王克琦确实为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立下汗马功劳，这比那些“根红苗壮”但不给老百姓办事的干部强得多。
    
    而在清河县，一些干部谈起“老板法官”张立栋颇有微词。一个姓张的法官说，法官是一个很严肃的职业，必须让那些有较高水平法律知识与素质的人担任。张立栋原来只有初中文化，后来靠进修拿了学历，这样“奖励”当法官实在是有点不适合。不少干部群众还说，多数“老板公务员”都安排在县直部门任副职，不像乡镇那么忙，工作与一般干部没有太大差别。但问题是，有些素质高的大学生辛辛苦苦干十几年也熬不上个副科级干部，这些纳税大户一夜之间就实现了，等于是变相花钱买官，他们觉得不公平。县劳动局几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说，副局长孙玉华的企业和劳动局挨得很近，基本上他两头工作兼顾，在局里经常不能照常上班。
    
    双重身份有悖现行人事制度
    
    记者追踪走访发现，两地40多名破格选拔的私企老板当上公务员后，多数没有放弃原来的企业经营权或仍在企业兼职，同时拥有“官”和“商”两顶帽子，这与我国现行干部人事制度中有关公务员不得从事经商、办企业的明文规定相违背。
    
    前不久，记者几次在上班时间打通清河县劳动局副局长孙玉华办公室电话，都没人接。局办公室人员说：“最近孙局长主要在他个人的金都铁合金厂办公。”然后，记者多次打通金都铁合金厂的总机，都被接线员告知“孙厂长正在开会。”据清河县城一些居民说，县法院副院长张立栋已经不做铝合金生意，搞起了餐饮业，“京九宾馆”就是他投资盖的。记者与该宾馆一姓张的管理人员联系后，他说：“董事长张立栋一般只对宾馆的大事拿主意，日常经营交给管理人员。”记者提出想联系一下张立栋，他说：“张董事长到北京办案子去了。”
    
    “从使用人才角度，这一‘违规’做法是对旧的人事制度的冲击。”吉林江源县委副书记孟昭轲说，目前机关、事业、企业三种所有制形式之间的鸿沟还没有彻底拆除，不能实现人才的自由流动，使人才得不到更合理的配置。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就看领导能不能打破常规跳出思想的圈子，工作有没有魄力。作为人才缺乏地区，原来是“引才引不来，当地有才却用不上”；他们冒着受处分的危险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全县的发展考虑。
    
    河北省人事厅人才流动处副处长赵爱萍说，国家并没有严令禁止非公有制人员向机关单位流动，私企老板当公务员实际上是一种突破，但其局限性在于违背了“公务员不得从事经商、办企业”的人事制度。不管是鼓励纳税也好，吸引人才也好，但都不能违背国家制度，“官”和“商”两顶帽子不能同时戴。这些在实践中出现的新问题亟待研究和规范。
    
    接受采访的有关组工干部提出，建设一支合格的、高素质的公务员队伍，是实施人才强国战略中的重要战略任务。从大方向上说，我们要通过尽快形成知人善任、广纳群贤、人尽其才、能上能下、充满活力的用人机制，把优秀人才集聚到党和国家的各项事业中来。对私企老板和公务员交叉兼职的问题，亟待在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中认真研究并提出解决的办法。
    来源：《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