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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时期鲁迅批改的几首诗

作者:叶淑穗
在中国文学革命的新声中,鲁迅的《狂人日记》,被誉为中国文学革命的第一声春雷而载入中国文学革命的史册,但鲁迅不只是中国白话文的最早的创作者,也是五四时期新诗歌的最早的创作者之一,如鲁迅的《梦》、《爱之神》、《桃花》等新诗,都是同《狂人日记》同期发表在《新青年》上的。但鲁迅也曾自谦地说:“只因为那时诗坛寂寞,所以打打边鼓,凑此热闹;待到称为诗人的一出现,就洗手不作了。”实际上鲁迅还为新诗的繁荣,作了大量的工作,付出过辛勤的劳作。 新诗歌的出现是一场革命,受到当时封建卫道者的反对,在《新青年》的通讯栏中,曾有读者来信反映道:“《新青年》提倡新文学以来,招社会非难,也不知有多少……而其中独以新体诗招人反对最力……以为诗可以这般随便做法,岂不是把他们斗方名士派辱没了吗?”为了扫荡这些斗方名士派的无聊文人,鲁迅、刘半农、周作人曾采取巧妙而生动的形式,给斗方派诗以辛辣的讽刺。就在《新青年》四卷五号发表鲁迅、刘半农的诗的后面,有一段《补白》是以刘半农与周氏兄弟通信的方式出现的。刘半农信上说:“周氏兄弟都是我的畏友。一天,我做了一首斗方派的歪诗,寄去请他哥俩指教,诗曰:‘苍天万丈高,翠柏千年古,我身高几何?我寿长几许?以此问夕阳,夕阳黯无语!” 周作人的回信说:“今早接到大作,读过后,便大家‘月旦’起来:家兄说,‘形式旧,思想也平常。’……”这是他们共同对斗方派旧诗的批判。鲁迅的评语,简单、明确。“形式旧”因为它是八股老调,空洞无物。“思想也平常”是指它没有新鲜的,活的气息。在“补白”的最后,以周作人的名义作了一首和诗:“‘寒食’这‘一日’奉和寒星诗翁‘中央公园即日一首’,‘苍天’不知几‘丈高’,‘翠柏’也不知几‘年古’,‘我身’用尺量,就知‘高几何’,‘我寿’到死时,就知‘长几许’,你去‘问夕阳’,他本无嘴无耳朵,自然是‘黯无语’。”这首“和诗”真是将斗方派诗批得体无完肤。 与此同时,鲁迅还热切地培植新诗歌的成长,如经鲁迅校、选、阅或编入丛书出版的新诗有《忘川之水》、《心的探险》、《蕙的风》、《君山》、《冰块》等等。 不仅如此,我们在这些年还找到五四时期鲁迅给周作人修改的五首新诗,其中有《小河》、《北风》、《微明》、《路上所见》、《背枪的人》等等,这些珍贵的文物,给我们留下了鲁迅在五四时期批改新诗的真迹,并以此说明鲁迅对新诗的支持是点滴也不放过的。 《小河》是周作人1919年2月写的新诗,发表在《新青年》6卷2期上,这是周作人早期诗歌的代表作,他自己也颇赞赏,在他的《知堂回想录》中曾有三节论述这首诗,题为《小河与新村》,他写到:“写那样的长篇实在还是第一次,而且也就是第末次了,因为我写的稍长的诗实在只有这一篇。”全诗“共五十七行,当时觉得有点别致,颇引起好些注意。”从现在保存的原稿上看,在这五十七行的诗中,就有鲁迅修改的八十多处,仔细推敲,使人感到很有特色,如在《小河》的第一段中,周作人的原文是: 一条小河,平静的向前流。 流过的地方,两边都是乌黑的土, 生满了红的花绿的叶,黄的果实。 鲁迅将“平静的向前流”改为“稳稳的向前流动”。这虽是个别词汇的更易,但却给人们展示了一个有声、有色、动的画面,并赋予了它诗的语言。 另一处,原句是: 我生在小河的旁边, 夏天不能晒干我的枝, 冬天不能冻伤我的根, 如今只怕我的好朋友 将我带倒在沙滩上 和水草在一处。 鲁迅把“不能晒干”改为“晒不干”,把“不能冻伤”改为“冻不坏”,虽只将原字词颠倒一下,却显示了语汇的丰富、洗练,而且顺口易读。他又把“和水草在一处”改为“伴着他卷来的水草”,意思虽相同,但更赋有诗的意境。这些正符合鲁迅自己后来提出的对新诗歌的极为精辟的见解,他说:“诗须有形式,要易记、易懂、易唱、动听,但格式不要太严。要有韵,但不必依旧诗韵,只要顺口就好。” 在鲁迅修改的周作人的另一首新诗《北风》中,除了在语句的修改外,更有特色。这首诗是写于1919年2月,当时正是十月革命传到中国,中国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革命——五四运动的前夕。这诗是写景的,但也清楚地表露了作者当时的思想。鲁迅对这首诗的修改,有语言上的,如将“就在去年大寒的时候,也不曾有这样的好大风。”改成:“便在去年大寒时候,也不曾有这么大的风。”更有思想上的,如最后一句,原句是:“这猛烈的大风也便是将来的春天的先兆。”改成“这猛烈的大风,也正是将来的春天的先兆。”一字之差,似乎是增加了重量,它给人以坚定、明朗的信念,坚信在“这猛烈的大风”过后,春天是必然要到来的。'

来源:人民日报